第350章 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(4k)
    那邪祟满是骇然的质问响彻了整个陶土县的上空。
    於此,淡然端坐在它对面的杜鳶只是轻笑一句:“不过是一过路游侠罢了!”
    说罢,杜鳶又指著棋盘道了一句:“所以,还不落子?”
    此时此刻,那邪祟哪里还有心情管什么棋盘去?
    它只是满心惊恐的看著眼前的杜鳶,隨之脸色来回变换不停。
    此人的来头怕是远远超过了它的预估,叫它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    但正因如此,它反而拿捏不定要如何应对,是逃,是继续,还是直接掀翻棋盘,真刀真枪斗上一遭?
    短暂思虑之后,它讥讽一句:“你我既然是要手谈,可你用此等手段,来叫我无法落子,岂能算是你贏?”
    杜鳶听后,却只是同样讥讽一句:“方才你满口都是什么这天下就该以强压弱,不该纠缠小道之爭”,如今我照你说的做了,怎么你反倒不能接受了?”
    一句话就堵死了它去。
    之前它戏弄年轻公子说他不明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,只知道在棋盘胜负,个人荣辱等等边边角角之上做文章,不知道如今这世道,贏家就该通吃,拳头大才是硬道理。
    而现在,杜鳶照著它说的来了,它反而不答应了,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啊?
    片刻的沉默之后,对方忽然笑道:“也对,是我自己犯蠢了,既然阁下有此高招,压我一头,那我自然该认,就是阁下既然赞同我说的,那不知道,阁下能否在旁处也胜过於我?”
    说到此处,它忽然看向了杜鳶身后的诸多凡俗,如今还在这儿的不是衙役就是巡检司武侯以及文士等人。
    不是普通百姓,但在它面前和普通百姓貌似也没什么差別。
    都是一碰就死。
    它虽未明说,意思却再明白不过:单论修为,你我或许难分高下,但我子然一身,你又能护得住身后这些人吗?
    杜鳶瞬间明了它的用意,亦隨之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眾人。
    直到此刻,年轻公子才恍然大悟,当即指著邪祟怒斥:“你厚顏无耻!方才我还说你虽是旧天余孽,好歹尚有几分底线,如今看来,你不过是个下三流的腌臢东西!”
    邪祟却不以为意,轻笑反问:“你都直呼我为余孽了,我又能好到哪里去?”
    年轻公子顿时如遭重拳打在上,只觉胸中鬱气难平。对付这般毫无廉耻之人,礼义廉耻非但无用,反倒只会噁心自己。
    可一时之间,他也是真的不知要如何应对。
    这邪祟的修为,定然已是深不可测,莫说是他这等尚未修成的后辈,便是他那位平日里被视作靠山、修为深湛的师父亲临,恐怕也难攖其锋。
    想要在这般凶戾可怖的怪物眼皮底下,护住身后这一眾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,简直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。
    除非此间能出现一位修为远远凌驾於它之上的绝世高人,方能破局。可依著他的认知,那样的人物,如今根本不可能现身於世。
    如此一来,这竟成了一道无解的死局!
    要么,便顺著邪祟的意思,双方就此罢手、各自离去,免得真动起手来,场面一发不可收拾,累及无辜。
    要么,便索性不顾这满场凡俗的死活,与邪祟大打出手,拼个你死我活,看看最终鹿死谁手。
    半晌,年轻公子胸中鬱气难平,只得咬牙切齿地怒斥一声:“你这卑鄙无耻的醃货!昔年你身居高位,想来是何等风光,如今却行此卑劣勾当,真是半点脸面也不顾,全对不起你当年的身份!”
    那邪祟听了,非但不恼,反倒笑得愈发肆意,內里满是讥讽与怨毒:“我的高位?我的一切,早就在当年被你们这群人砸得粉碎、毁於一旦了!
    如今连安身立命之地都没了,我又该如何去对得起那早已成空的昔年荣光?”
    一句话,又將年轻公子堵得哑口无言。他气得满脸通红,胸口剧烈起伏,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,只觉一股鬱气憋在心头,难受得紧。
    周遭的衙役、武侯,更是一个个心惊胆战,双腿发软,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。
    他们生怕眼前这两位顶尖强者下一刻便撕破脸皮、大打出手,届时战火蔓延,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,怕是连尸骨都剩不下,只能白白沦为殃及池鱼的牺牲品。
    便是那位一直对杜鳶抱有极大信心、暗自篤定他能稳住局面的文士,此刻也不由得在心底犯起了嘀咕。
    他固然相信杜鳶的能耐,觉得他能压得住这邪祟,可真要动起手来,他们这些小虾米,能否在这等层级的爭斗中全身而退,他实在没有半分把握。
    倒不是信不过杜鳶的本事,实在是他们自家的斤两自己清楚。
    谁知就在这满场死寂、人心惶惶之际,杜鳶却神色未变,依旧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模样。
    他缓缓抬手,从身后取下了那柄被层层粗布仔细缠绕包裹著的老剑条。
    一边慢条斯理地解著布条,一边轻声开口:“临行前,有位老前辈曾嘱咐我,叫我多在世间走走,凡事隨心而行便好。
    你既然这般口出狂言,不將旁人放在眼里,那我自然也得让你见识见识,什么是厉害!”
    杜鳶指尖动作不停,布条一圈圈滑落,露出底下斑驳剑身:“你说,身为一名游侠,若是连剑都不用,又怎能称得上是游侠呢?”
    隨著布条层层解开,剑身上凝结的铁锈簌簌滑落。
    那剑身虽依旧未能全然重现昔年的凌厉锋芒,但比起以前实在是好了无数。
    看著杜鳶这般慢条斯理、胸有成竹的模样,那邪祟眼中闪过一丝阴,隨即冷笑出声:“看来阁下当真是信心十足,也全然不顾身后这群凡俗的死活了,不过也对,这世上本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阁下倒是看得通透。”
    它顿了顿,声音明明压得更低,却叫所有人都能听见:“你放心,一会儿真打起来,我会儘量帮你把这些累赘杀个乾乾净净,省得你分心顾此失彼。只是若侥倖漏了几个,没能一次性斩草除根,那可就劳烦阁下自己动动腿、伸伸手,亲自把他们清理乾净了!”
    这番话,歹毒到了极点。
    即是再说它一会儿定然全力针对那群凡俗,也是在挑拨这群凡俗和杜鳶之间的关係,只要稍有不对。
    杜鳶这个挺身而出的高人,怕是就要声名狼藉!
    於此,杜鳶只是继续解著布条。待到布条彻底滑落的剎那,老剑条忽然掠过一缕极淡的清光,將邪祟的恶意稍稍衝散之余,更是掠向远方天幕。
    惊醒无数!
    看著手中的老剑条,杜鳶握剑的手稳如磐石,指尖轻叩剑身,淡然道:“游侠的剑,就该既斩妖邪,也护良善。你要杀,我便拦。你要扰,我便诛。就这么简单!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邪祟周身黑气翻涌,周遭温度骤降,杜鳶安然无恙,年轻公子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那些凡俗更是感觉如坠冰窖,瞬间染上白霜,瑟瑟发抖不停。
    它死死盯著那柄老剑条,眼中惊疑不定,因为它觉得这口剑,有些莫名的熟悉。
    不是眼熟,而是另一种似曾相识之感,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,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。
    可大敌在前,它也只能嘴硬一句:“装模作样!一柄废剑,也想挡我?”
    杜鳶不答,只是缓缓抬剑,锈跡斑斑的剑锋对准邪祟,清光已敛,可那邪祟却是汗毛乍立。
    黑气骤然暴涨,如墨浪翻涌,瞬间凝聚成数道狰狞利爪,目標不是杜鳶,而是杜鳶身后的陶土县。
    眨眼之间,黑气利爪,由小变大,从最初不过人掌大小,变作了如今遮住半个县城的庞然。
    它的目的十分明確,那就是不和这个越来越诡异的傢伙正面缠斗,而是逼他为了保护那群凡俗,陷入它的节奏之中。
    以它这么多年的经验,它精准的判断出了杜鳶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屠杀这群凡俗。
    所以,它很自信杜鳶一定会接招。
    它的判断也確乎没错,只是,它判断错了別的。
    对於这邪祟的悍然出手,杜鳶只是挺身递剑,要斩其身!
    剑光悄然逼近之间,那邪祟怒骂道:“你竟然真的不顾这群凡俗死活!!!”
    不得已,它只能准备以自身坚韧强行吃下这一剑。对这一点,它依旧有著莫大自信。
    虽然尊位被砸,金身被毁,名字和身份全都滚进了光阴长河的淤泥之下。
    但它依旧活著,依旧靠著不断歷劫而愈发坚韧的躯壳活著!
    可也是在这个时候,它忽然感觉根本就没有的心头霎时一凉。
    隨之莫大法力轰然消失,涌现出去的无数黑气骤然散开,便是那马上就要落在陶土县上的黑气巨爪,都是瞬间奔溃。
    只留下一地惊慌失措的百姓满脸茫然。
    它本人亦是再不敢置信之中跟蹌著倒退而去。待到它捂住被老剑条刺破的胸口低头看去时。
    它只能道出一句:“怎么会?”
    刚刚它被刺穿了心口,但它明明没有心的啊?
    它是天神,真正的天神,不是后来那些泥塑木偶。
    先天神圣,不死不灭,昔年三教祖师,百家诸子,都没能彻底杀了它去不说,便是后来席捲天地的大劫,都叫它活了下来。
    所以,它不会死,只会越来越破碎,越来越无能,直至再也无力掀起风波。
    一如其余同伴那样。
    可现在,它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要死了?
    但怎么可能的?
    人杀不了神!
    三教祖师都没成的啊!至少在他们得到了那个东西之前,是不行的!
    惊愕之中,它忽然想起了此前曾经听到的潮水澎拜之声。
    隨之它猛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,人是杀不了神,甚至神与神之间,都难以诛灭对方。
    於此,可能是为了整肃纲常践行天理,也可能只是一个意外。
    总之,有一位专司诛神的至高者出现了!
    它依稀记得,在那一年,梣木为剑,天路断绝。
    思及此处,那邪祟捂著心口又向著杜鳶,追问了一句:“你这口剑叫什么?!”
    杜鳶持剑而来,缓步逼近,隨之道了一句:“梣!”
    一字落下,嚇得那邪祟眼中满是惊恐,它骇然大吼一句: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!”
    狂风骤起,黑雾重现,它试图拼死一搏。
    可能吹翻大山,掀开大瀆的狂风,在裹挟著无穷黑雾席捲向杜鳶之时。
    却是在吹动了他腰间两枚小印的同时,先后消弭,最终,仅仅是变成了一阵扰人衣袖的狂风。
    而它亦是在这一刻,看清了杜鳶腰间两枚小印。
    敕镇坤舆在左,翻飞不停。
    钦承乾纲在右,起伏不定。
    两印在侧,手中是剑。
    这一刻,看著迈向自己而来的杜鳶,那邪祟竟然是什么都忘记了的。只是怔怔张大嘴巴的立在原地,隨之瘫倒一团,死死盯著杜鳶。
    满嘴都是:“怎么会?怎么会?不可能的?不可能的啊!”
    这三个怎么可能凑一起的???
    当年都没见过的事情,如今怎么出现了?
    杜鳶已经持剑站定在邪祟身前,看著逼近的杜鳶。
    那邪祟猛然回神,隨之便被杜鳶身上这三件东西嚇得急忙向著身后爬去。
    “你是怎么得来这些的?你不过是个凡人,你怎么能拿著这些的?你到底是谁?你难道是三教祖师中某个显化过来的?”
    “不对,还是不对,他们也不可能的!你究竟是谁?!”
    语无伦次之中,它很想爬著逃走,可心口的寒凉逐渐攀至全身,叫它难以为继。
    只能喘息不停的瘫软在杜鳶身前不远。
    隨之看著杜鳶哭丧著脸道了一句:“你到底是个什么啊!!!”
    看著这般表现的邪祟,杜鳶都不由得摇了摇头,隨之收起老剑条道:“拿我的剑斩你这东西,实在对不起我这口剑。”
    一瞬之间,那邪祟还以为有了一条生路,谁知下一刻,就看见杜鳶抄起了那副棋盘道:“我还是如你所愿好了!”
    见此情景,那邪祟瞬间怔住,此前屡次三番说过的话,也跟著浮现耳畔:“不会是砸我脑袋的锤子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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